海报透着“只此青绿，这很中国”的东方气韵

最近有两部电影的消息颇受关注：正在上映的《新龙门客栈（舞台纪录电影·越剧）》（以下简称《新龙门客栈》），观影人次和票房均创下近年国产舞台剧电影最佳；电影《只此青绿》定档国庆，观看了点映的观众表示“没有对白却很感动，想不到会泪流满面”。这两部电影都脱胎于爆款舞台作品，如今在大银幕得到“展卷”。光影，延续了戏剧的生命。

戏剧只属于剧场吗？舞台上的精彩瞬间是不是只有身临剧场才能领略？用影像还原舞台，是否会导致其艺术震撼力大打折扣？

文艺评论家、艺术节展策划人程辉主持并参与了暑期举行的北京国际高清舞台艺术影像周的多个对谈，他说：“这次参加影像周的各国从业者，多位都表达了自己投身舞台影像这份事业的缘起，是对舞台艺术的热爱或者是被某个作品深深触动，从此认定要以这种方式传播戏剧——把更多好戏带给更多人看到。”随着多媒体技术的发展以及传输技术的不断进步，他认为，行业未来的健康发展与前景，需要有艺术公心为支撑，也需要市场运作的能力，最终通过观众和市场检验成效。

中国剧协分党组书记、驻会副主席陈涌泉认为，高清舞台艺术影像为戏剧这一古老艺术形式注入了新的活力，戏剧艺术在数字化时代拥有无限可能与广阔前景。

现场放映给戏剧带来了什么

高清舞台艺术影像现场放映作品（以下简称现场放映）是近年来在全世界风行的跨界艺术形式，其采用多机位取景摄制，通过卫星及高速网络传输，向全世界的剧院、影院进行高清直播和录播放映，使更多观众能够超越时空限制，欣赏到当今舞台上的上乘之作。英国国家剧院现场放映（以下简称NT Live）是其中一个主要的推动力量，英国皇家莎士比亚剧团、美国的大都会歌剧院、百老汇和莫斯科艺术剧院也相继加入。

2012年，NT Live带着《弗兰肯斯坦的灵与肉》首到中国，中国观众第一次领略到了在影院观看戏剧的新奇与震撼，也引起了戏剧界的极大关注。2015年中英文化交流年期间，两国国家剧院达成了战略合作，以此为契机，NT Live也正式进入中国，除了开启常态化的放映，更被寄予了文化传播和交流的愿景——让戏剧辐射到更多人群，培养出新一代的戏剧爱好者。目前，现场放映覆盖北京、上海、广州、成都等69个城市，放映超过10000场，观影人次超过80万人次。

现场放映的兴起，为戏剧观众和专业人士提供了更及时、便捷、广阔的观剧渠道和体验，成为舞台艺术传播重要而独特的方式之一。中国戏剧家的优秀作品，近年来也以这种跨时空的方式走向世界。北京人艺从2022年开启“高清戏剧放映计划”，国家话剧院于2023年推出高清影像品牌“CNT现场”，相继有话剧《英雄时代》《青蛇》等与观众见面。

越剧表演艺术家茅威涛当年坐在电影院看《弗兰肯斯坦的灵与肉》《哈姆雷特》等优秀的英国戏剧时，就不止一次地想：“未来我们的舞台剧能不能也通过影像记录的形式，让更多的人看到我们的作品。”她长久以来的这个心愿，如今照进了现实。8月30日，她作为出品人、制作人、艺术总监的舞台纪录电影《新龙门客栈》正式公映。

这部《新龙门客栈》，正是2023年红遍大江南北的爆款舞台剧，李云霄、陈丽君两位青年越剧演员一夜之间成为“顶流”，截至电影上映，该剧在浙江蝴蝶剧场上演超过200场，迎接了超过22000名“客官”。为了保留现场演出的原汁原味，电影版采用了白描式拍摄手法将线下演出影像化纪实，巧妙捕捉那些演出中稍纵即逝的细腻情感。看过电影的观众分享道：“电影给我们提供了更多不一样的视角，有些镜头在现场是看不到的。”茅威涛特别强调，“这个片子不同于以往舞台剧拍电影，它是一种独特的类型剧。”她还希望未来有更多小百花的作品能够搬上银幕，让无法观看现场演出的观众，能通过镜头认识越剧和年轻的越剧演员们。而这，也是62岁的茅威涛送给年轻越剧演员们的一份礼物——镜头能记录下她们的青春、表演和创作，她动情地表示：“人生的道路很长，《新龙门客栈》只是一个开始。其实这部作品最重要的意义，是告诉大家去尝试、去探索、去创作、去实践，去成为你们自己，去享受你们自己的生活。”

舞台插上了“翅膀”

从NT Live，到吸纳了俄罗斯、法国、美国等其他国家戏剧放映的“New live in成都”，8年来，130多部现场放映登上了峨影1958电影城的巨幕厅，很多观众已经养成了定期观看现场放映的习惯，甚至离不开现场放映的滋养和仪式感。上个月18日，第100部NT Live剧目《奈伊》，继续给成都戏迷奉献了行云流水的调度和舞台视觉想象，在剧场多元性上也做到了极致。接下来的放映片单还有《麦克白》《雷曼兄弟三部曲》《动机与提示》《剪刀手爱德华》，无一不是口碑人气作品。

“隔着镜头的舞台演出，能有现场好看吗？戏剧的现场魅力能复制拷贝吗？”和许多人一样，四川省文艺评论家协会副主席李若锋在第一次接触现场放映时，也产生了这样的疑问。2015年4月，NT Live带着《弗兰肯斯坦的灵与肉》来成都试映，“试映结束之后，现场所有人被内容的深度、舞台呈现、表演震撼到透不过气来。”李若锋回忆，现场放映以最有趣、最激动、最真实的方式来呈现戏剧作品，“每个座位都是C位，舞台一目了然；特写镜头将演员的微妙表情和细小动作都捕捉到了。但最重要的是，大银幕上的演员是对着当时台下的观众表演而不是对着镜头表演，一气呵成，因此完全不是我曾经担心的被分割后再合成的影视表演。难怪放映结束后全场鼓掌，就像在演出现场为谢幕的演员喝彩。”

将舞台艺术搬上银幕的实践由来已久。中国第一部电影《定军山》拍摄的就是京剧艺术家谭鑫培的舞台表演。电影史上，中外舞台艺术电影不乏佳作，但其属性主要遵循着电影创作的基本规律，观众看到的是一部电影，而不是舞台剧。“现场放映为什么要用Live这个词？在我看来它非常重要。”李若锋认为，这就决定了它与以往要求“还原舞台高于舞台”的舞台艺术电影的不同。“Live的本意是现场直播。而这种形式对舞台剧的拍摄，就是尽量地让观众真实地置身剧场，还原舞台艺术的剧场魅力，不做电影方面的修饰，不做蒙太奇剪辑的渲染，以舞台观众的视角，以很少的剪接来再现舞台，突出舞台当中人物的表演。”文艺评论家程辉进一步阐述道，这样做的意义，就是“拍下真实的现场，还原现场的真实”“观演相互交融、彼此刺激推动的真实。”

这些年，李若锋看了120多部现场放映，和全世界的戏剧观众同步观看世界名剧、感受世界戏剧的最新状况，比如经典如何继承突破，戏剧家以什么样的前沿方式在做戏剧的表达，最被关注的题材是什么等。在李若锋看来，现场放映的价值所在，就是吸引和培养了一大批高品位的戏剧观众，尤其是年轻观众。“他们中很大一部分人，先是追随偶像比如‘卷福’本尼迪克特·康伯巴奇来看《哈姆雷特》的，谁料到电影明星还是舞台上的实力派演员，更让他们着迷了；加上作品本身的思想内涵和艺术魅力，从爱屋及乌到喜爱上了戏剧。”

2009年，英国国家剧院首次启动NT Live，放映海伦·米伦主演的《费德拉》时，和其他新生事物一样，曾面临一些观望、担忧和争议：会不会与剧场演出产生冲突？面对众多摄像机，舞台上演员的表演会不会产生变形，使舞台艺术变成另一种形态？但随着其十余年的发展，实践给出了答案。“我期待现场放映能够赢得更多的观众，让舞台插上翅膀。而且也期待更多的观众能够欣赏到中国优秀的舞台剧。”李若锋表示。

当下AI技术风起云涌，也给现场放映的未来带来更多遐想。“现场放映会不会产生新的变化？能否产生比当下样态更真切，或与剧场观演无差别的现场还原？我们还无法预料。”程辉说，但他相信万变不离其宗：“只要人类还需要面对面交流，还需要直扑的呼吸和直视的眼神，现场艺术就不能缺失，现场放映的存在就会合理且必要。”

来源：成都日报

编辑：吴俊杰